脂靖本中的“天香楼”作“西帆楼”。周汝昌先生在校录脂靖本批语时认为“保留了某些原稿的痕迹”,但是同在脂靖本批语第十三回中的一条就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这条批语甲戌本中也有类似的存在。由是可见“一次誊清本”中畸笏看到的是“天香楼”而不是“西帆楼”。庚辰本中也作“天香楼”,则“西帆楼”必定是后改无疑。“西帆楼”却也还应当出自曹雪芹之手,脂靖本“西帆楼”句旁有朱批:“何必定用西字,读之令人酸笔(应为鼻)。”这与甲戌本第二回“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句旁朱批:“后字何不直用西字?恐先生堕泪,故不敢用西字。”
有关脂砚斋在现实中的真实姓名、身份,多年来不少研究者发表了个人的看法。然而,对其身世的考证,大都限于从脂批中流露的信息推测是曹家人,从来没有用另外的方法或者换一个角度进行研究和考证。对真事的了解本家人固然要比外人清楚,可也别忘了,与曹家休戚相关的李家也是内情人之一。曹家在败落之前生活在江南。自从曹寅死后,曹?、曹?以及家属都是由李煦照顾的,包括曹寅为康熙南巡留下的亏空在内,都是李煦为其补上的。自然,李家的人,对曹家的了解,要比曹寅的兄弟曹宣以及其子女们还要了解曹家。本文就是从这一角度来对脂砚斋展开考证的。
脂砚斋和畸笏叟两个主要批书人的批语,我在《脂批的分类》中有专门的介绍,故对每一条批语的运用我都冠以某某人字样。这是在文章展开之前首先要说明的。
脂批中直接暗示身份的地方几乎没有。可是,在对脂批分类之后,却发现,有不少地方还是可以对脂砚斋的辨析提供帮助的。就拿“西”字来说吧,作品第二回“就在后一带花园子里”的甲戌侧批,脂砚斋写道“后”字何不直用“西”字?对此,曹雪芹答道:恐先生堕泪,故不敢用“西”字。
作品中为一个“西”字,脂砚斋不止一次地伤心过。畸笏叟也有同感。出在甲戌本之前的靖藏本的一条眉批同样暗示了这一点。所不同者,畸笏叟的感伤较脂砚斋略差些而已。然而,正是这一点,当时使曹雪芹触动很深。靖藏本秦可卿上吊的“天香楼”,原来是“西帆楼”,靖藏本眉批云:
何必定用“西”字?读之令人酸鼻。
正是由于畸笏叟的提醒,雪芹才在整理甲戌本时将所有的与批书人有关的易于引起往事的“西”字删除掉了。文字虽然改了,作为脂砚斋心中觉得有悔意。要写真实就要接触到让人辛酸的一段历史,无奈之下,不得已才写下了上面的文字。
“西”字,有人考证是江南织造署的“西花厅”,因在作品中正是指“后一带花园子”,这作为诠释之一也未尝不可。我要说的是,坚持这一观点的人错指了地方。从后面的论述可以看到,脂砚斋并不是曹家人,自然,不会去用江南织造署的西花厅作解,更没有不要为之伤心。
除去上面的解释之外,“西”字还应有另外的含义。在《天咫偶闻》和《道咸以来朝野杂闻》中都记载,北京有“西贵东富”的说法。据介绍,住在道西的人,大都地位较高(贵),而东边的叫富有。而且当西庙会那一天往往下雨,东边的庙会就遇大风。雨的出现,在人们心中代表甘濡普降,大约正衬托出“贵”的意义和氛围。风就不同了,除去留给人们的是肮脏的灰尘,什么也没有。
对这一段东西位置的描写,同样体现在宁荣两府的布局中。林黛玉进贾府是由东而西,恰好与史料记载相同。就是宁荣的势力对比也与之对应。荣府的势力贵临天下,宁府却以富有名震当时。正是由于这一点,我认为,作品中当有此暗示。
贾雨村是靠贾府的势力得以飞黄腾达的人物,作者拟用“贾雨村”的名字,恐怕也有“西雨”之义。在作品第十四回,平儿向宝钗诉说贾琏为二十把古扇遭其父贾赦毒打时曾经不无骂意的说:“什么贾雨村,什么风村,也不知是哪里饿不死的野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