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洞不是洞,是一个村;郭洞村民不姓郭,他们姓何。
村子坐落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偎依在龙山之麓,潺潺龙溪绕着村里缓缓流过,因之得到“山环如郭,幽邃如洞”的美名。
对于郭洞,望文生义引起的误解已经习以为常,人们更加习惯的是远离尘嚣,在平和澹泊中面对自己、面对后代,在勤俭耕读中世代相袭。
郭洞的生活没有喧哗,从<SCRIPTtype=text/javascript>varobjFlash=newsinaFlash("http://www.lotour.com/adv/zhongduan/2007-3-24/200732482539_62886313.swf","","360","300","7","",false,"high");objFlash.addParam("wmode","opaque");objFlash.write("flashcontent_3000_1");</SCRIPT>
元朝到今天,村民们在“兹土兹年”里栖息、繁衍,在夕阳炊烟中怡人自得,在宗族传承下追忆祖先的荣光。
700年前,郭洞的何姓始迁祖,何寿之,看中了这块清幽的土地,居家迁徙过来,他说:郭洞“窄处偏隅,山不必深而饶竹木之富,水不必大而尽烟云之态。形象者流,每历兹土,辄驻足徘徊,动相嗟妙以此为万古不败之基也。”官宦世家的迁入,带来何姓宗族的兴盛。而原先的“所居诸姓渐见零替,自此不竞矣”。
去郭洞,第一幕是从青山绿水揭开的。循着蜿蜒的路径,“群峦奔赴,绮陌交错,竹幽树茜,烟缭云曳”,有点像东晋王羲之笔下的山阴道,景致目不暇接。
在高温的夏日午后。漫步村口的龙山,到处弥漫着森林特有的新绿气息,清凉的味道直冲心脾,刚刚还挥汗如雨的我们皮肤却凛然一收,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立刻包围了全身。
龙山古木参天,葱郁繁茂,走在山上,竟然没有一处阳光曝晒肆虐的地方。小径通幽处,山回路转时,阳光凶猛地穿越林梢,最后却无力地飘落到地上,落下几处斑斓的投影,夹交在苔藓、地衣之间,温顺、温和地点缀了山间的清凉。
庄子说上古时候有种树“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龙山的古木,逊于“大椿”,但从百年到千年,也是比比皆现。那裂沟纵横的躯干,那直插云霄的枝桠,那倚卧缠绕的藤萝,还有老树枯死后从身上重新抽发的嫩芽,都历历记载了岁月的流变,只是不知人生如寄的我们能否读懂。南方红豆杉历经了白垩纪冰川时期生物大灭绝,目前仅在生态绝佳的地方偶尔看见,然而在龙山,远到近千岁的古红豆杉,近到红豆杉苗,却随处可见。
这里的绿色太丰富了。任何一位博闻的植物学家,都可能在此迷失、动摇自己的专业信心。依靠标牌的提示,我们叫出了苦槠、枫香、虎皮楠的名字,但在此之外,我们却数度迷失在这片绿色的汪洋中,满眼过去,我们只知道浅绿、深绿、墨绿、鹅黄绿……我们无法辨认出它们的名字。
随着龙山小径折进郭洞,脚下是卵石路,眼前是斑驳的粉墙、黝黑的屋瓦、飞挑的檐角,还有一条条通幽的古巷,青石板铺就的巷子曲曲折折。郭洞村民说,如果巷道直通村外,那夏季的暴风,冬日的寒流,就会长驱直入村中。古巷连接着村里古老的建筑,这些大多保存完好,其中尤以何氏宗祠、凡豫堂为著。何氏宗祠保存较俞源的俞氏宗祠完整。匾额、楹联和牛腿、雀替上的雕刻更容易让人复原回历史的现场。
凡豫堂建于明崇祯年间,至今近400年,其名出自《荀子》:“豫则祸不生”,有“凡事预则立”之意。防火的马头墙、“四水归堂”的天井,都有徽派建筑的特征,但这幢五房四厢的两层木构架堂楼,最殊胜的风景却在于雕刻作品。有精美的木雕、美奂的砖雕、整齐的砖墙,有镂空的透雕、饱满的圆雕、复活的浮雕,有逼真的山水、生动的鱼虫、活泼的人物,一一在窗棂上得到栩栩如生的表现。西厢房窗子上,雕了“状元郎骑马”,马上又活灵活现地刻有一只喜鹊,寓意“马上有喜”。旁边又有鱼、虾、蟹等产籽很多的小动物,意为多子多孙。在子孙居住的东厢房,窗雕的内容是“鲤鱼跃龙门”,鲤鱼是七条,据说科举时代最小的官是七品,七条鲤鱼跃上龙门,望子成龙的心态不言而喻。
在郭洞,到处可以看见这种通过建筑构建寓合人生追求的雕刻,既展现了当地精湛的工艺,非同寻常的想象力和创作力,也体现了居住者的品味和趣味。将“成教化、助人伦”融入起居之中,孩子们从小就在耕读的氛围中潜移默化,郭洞人对于生活和子嗣的期待历经岁月而常新。
不惟如此,郭洞没有工业,没有喧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循着祖先的生活,甚至用水都和先前一样,直接取自古井。《何氏宗谱》收录了一篇《尚甫先生山居自乐词》:“不敢望声名动地,不敢望七步成篇……但愿樽不乏酒,橱不断烟,茅屋不漏,布衣常鲜。吟诗月下,酌酒花前,采樵林麓,把酌溪边。无荣无辱,自得陶然,如此足亦,复何望焉。”
多么自在的生活!
1927年,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指出,中国存在三种系统权力的支配,一是由一国、一省、一县以至一乡的国家系统(政权);二是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长的家族系统(族权);三是由阎罗天子、城隍庙王以至土地菩萨的阴间系统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种神怪的神仙系统——总之称为鬼神系统(神权),如果再加上女子受到男子支配的父权,那四种权力就代表了全部宗法思想和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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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源就是一个家族发达的村落。民居、宗祠、书院、戏台、城墙……百十年来,一个家族承担的生存、维持、保护、绵延、族化和文化功能,都能在这个农业血缘村落找到几乎所有对应的建筑类型。
生育和抚育是件损己利人的事,要人接受这个任务必须要有个前提,就是把自我扩大到被抚育的人。费孝通教授说,“必须具有一个团体性的感情基础”。当单个的家庭力不从心时,生育和抚育就要由家族出面来集体承担了。现在的俞源,随着世代的嬗替,血缘的传承,地域的固封,慢慢成了一个以俞、李、董三姓为主的血缘纯粹的多姓村。俞姓从始迁祖——时任浙西南松阳教谕的南宋杭州人俞德开始,至今已历时800余年,传了32代。李姓从明洪武年间迁入至今,已历时600余年,凡22代。董姓传入较晚,于清康熙年间迁入,至今历时320余年,凡13代。
如今,鸱尾斜阳、荒草霾碑,家族的踪迹、祖先的情深恐怕只能在半萦烟树间探寻感念,但是乡土中国的民俗、文化却如村口的溪流,绵延至今。俞源,常常以它残苔蚀阶的古老建筑,不经意地述说了一个过去的往事和一份久违的惊喜。
应该去看看!
2006-8-28
后记:8月21、22日,与省发展规划院同事先赴东阳卢宅、后去武义县考察文物保护。“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兴致甚高,本打算用一晚上时间一气呵成写完,后因为工作繁重,心神不宁,断断续续,拖到一周后的今天,始连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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